安地斯山脈間的山路
Ch1 南冰洋的呼喚
外子從年輕時,就是個不過節日的人。偶爾姊妹們問到,我的另一半到底算浪漫還不浪漫,我都回答不出來。
「欸!撒哈拉沙漠看起來超讚欸!」我翻著旅遊雜誌隨口說。
「嗯,從摩洛哥進去,可行。我們去。」一小時後,他在電腦前打開一整排小視窗,正色對我說。
「瑪雅金字塔看起來爆酷炫!」我指著世界末日預言節目胡亂比劃。
「嗯,從美國飛很容易,我們去。」
不過節日的人,對於每一隅我們隨口聊過的天涯海角,都仔仔細細標在腦海裡的座標上。
多年來,我們就這樣一個亂比劃、一個縝密規劃,一起克服困難,旅行過許多地方。
「哇!你看這個!」十五年前的某一天,我打開攝影部落客動感小帆的網誌,看著他躺在荒原上,被一群好奇的企鵝包圍。
「福克蘭群島。」我默默唸出那個,遠遠的、陌生的、在南極冰洋上的島名。
「嗯,這地方有挑戰。」外子悠悠說。
「嗯,不要緊,我也沒有想馬上去。」我伸了個懶腰,轉轉眼睛:「企鵝似乎是用身高判斷對方的威脅性,如果是小孩身高小小的,企鵝應該比較不怕。互動應該超多吧!」
「以後我們帶小孩去!」我歡呼。
「嗯,這問題的盲點在:第一,我們不確定會不會有小孩;第二,這地方沒有小孩的難度就頗高,加上小孩的變數,我不確定有把握。妳真的確定以後要拉著小孩去這麼荒原的地方?」
「蛤這麼難嗎?那…不然再想想好了。」
真的就是再想想。
雖然孩子相繼出生後,升級的我們,只有增加旅伴的人數、從未停止探索世界的步伐,但福克蘭,終究是封印在內心深處的渴望。
每回想到它,想到得跨越兩次地球、單趟超過六段、長達三十多個小時的硬派飛行,我們就硬生生縮回去。直到2019年那場瘟疫,讓我醒悟,原來有一天,可能在一夕之間,哪兒都不能去。
2022年中,當重啟國際旅遊有了曙光⋯⋯
「妳還想去福克蘭嗎?」理工爸爸有一天突然問我。啊!原來他也沒忘過。
「帶上孩子嗎?」坦白說我有點猶豫。
「2023年的預約已滿,他們問我們,要不要預定2024年的登島行程?」
一年半後嗎!?真的要去嗎?
有點真實,又有點虛幻。
我們克服得了那些長程飛行嗎?孩子承受得了低溫下的荒原健行嗎?我們….
「請您留意自身健康狀況,這裡最近的就醫點需要等待每日輕型飛機接應,有潛在慢性疾病者請審慎考慮避免前來。」往返email中的警語敲在心上,令人有些不安。
我的身體夠好嗎?我能準備足夠的藥物和器械嗎?(到底是要去替誰開刀)我們有信心帶著孩子平安往返這趟冒險之旅嗎?
「好。就訂。」
唉。再多擔心戰不過我的衝動。
「妳確定?」
「嗯。現在不訂,更待何時。」
再等,孩子就長大了,我們就老了。
該開的刀開一開,該準備的身體練一練。
疫情已平息,一切已就緒,移除那些不成理由的理由,再沒有什麼擋得住我。
「妳到了嗎?」
還沒,我從台灣飛洛杉磯(LA),轉機到巴拿馬再飛智利,等等還要從智利首都飛往智利南角停泊點,進入屬於英國領空的福克蘭。
「妳到了嗎?飛超過一天了吧!」
還沒,我在詩人聶魯達故居喝了他最愛的魚湯,從智利南角飛往福克蘭史丹利本島後,還要再轉輕型八人座小飛機往小離島。
但這一路上,我們順遊了智利安地斯山脈、和熱情可愛的智利鄉親用google翻譯有一搭沒一搭亂聊。
「剛剛那個咖啡店阿伯跟妳講什麼?」孩子仰頭問我。
「他在用很~慢的西班牙文解釋他的咖啡給我聽。人很好,但我聽不懂不是快慢的問題啦煩欸我講台語好了。」
睡睡醒醒,直到這一週一班的稀有班機降落福克蘭軍用機場;直到,螺旋槳小飛機載著我飄搖在南極冰洋上。
直到,我瞇著雙眼,曝曬著那很可能穿越南極臭氧層破洞的強烈紫外線,望著那過於荒涼、過於燦爛的晶亮白沙發呆。
南冰洋的勁風向我襲來,亮著金屬光澤的貝殼沙從我腳邊飛過。
「媽媽,這個場景,好像真實版的薩爾達傳說啊。」大女兒驚嘆著。
遠方幾匹友善的小馬,在理工爸爸荒原探路時,跟在他後頭前來打招呼,我偏頭笑望著想,他八成心裡得意著,正把這關真實薩爾達也給破了。
是啊。親愛的。
福克蘭群島。
我們到了。
Ch2 早安,企鵝先生
🐧Gentoo企鵝
🐧麥哲倫企鵝
🐧跳岩企鵝
牙今天下午坐在幾隻跳岩企鵝媽媽旁邊,不知道是風太大還是老鷹太大,幾隻小毛雞在看看媽媽沒有阻止後,漸漸包圍她。